9月2日,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飞往埃及的航班开始登机。
吴卫和阿什拉夫·曼索尔(Ashraf Mansour)击了一下掌,紧紧拥抱在一起。阿什拉夫将结束他在中国的十天考察,返回埃及。这是他第二次来中国,在广州、杭州、上海考察了10多个项目,还签下一笔2000万美元的大单。
阿什拉夫是埃及MENTECH技术服务公司总经理,在埃及承建各类休闲项目。2005年,他与杭州马腾景观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吴卫相识于阿里巴巴采购批发网。
20年间,两人只见过10次面,却早已通过一次次合作,一次次共渡难关,成了一对中埃好兄弟。20年来,中非贸易合作,也步入了快车道。截至2023年,中国已经连续15年稳居非洲第一大贸易伙伴国地位。
巧的是,阿什拉夫两次来到中国,都是在中非合作论坛峰会开幕前夕。他与吴卫的关系,也映照出中国和埃及,乃至中国和整个非洲之间,日益紧密的贸易关系和人文往来。
始于低价
做了那么多年喷泉生意,吴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早期试水海外市场,会是在非洲大陆。
如今,当人们乘机抵达开罗国际机场时,总会被第一航厦外的音乐喷泉所吸引。在沙漠覆盖率超90%的埃及,喷泉一度被认为是象征着身份和地位的“奢侈品”。这个喷泉正是吴卫和阿什拉夫20年友谊的开端。
2005年,吴卫感受到国内喷泉景观工程市场因竞争对手越来越多而逐渐走向“内卷”。那一年,是中国加入WTO第五年,贸易顺差首次突破千亿美元。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吴卫将自己的产品放上了阿里巴巴采购批发网。
差不多同一时期,埃及开罗,阿什拉夫正经历严峻考验。刚承接了开罗国际机场的景观工程,他急需找到一家供应商来提供机场音乐喷泉的整体设计方案和设备供应。这个项目对阿什拉夫来说规模不大、利润不高,却意义重大。面对欧洲企业的高报价,他将目光瞄向了中国。
就这样,一根网线,联结起两人。英语不好的吴卫,专门找来翻译,和阿什拉夫进行频繁的电子邮件往来。
灯光造景、自动控制,最重要的是比欧洲企业便宜。很快,阿什拉夫敲定了与吴卫的第一次合作:2万美元,吴卫负责提供产品,阿什拉夫负责工程施工。
第一次把喷泉卖到沙漠地区,吴卫给出了远远超过2万美元的服务:非洲绿植少、风沙大,那就加强喷泉的抗风能力;当地缺乏专业的技术工人,那就在国内将复杂的组件先安装好……
物美又价廉,阿什拉夫对这次小规模合作很满意。
然而,当时整个埃及的喷泉市场主要被欧洲企业占据。“比技术,我们不怵。国内喷泉产品的质量和技术突飞猛进,甚至有的领先国际水平。”吴卫说,“同样的方案,我们报价只要两三百万美元,欧洲企业可能会报600万美元。”考虑到非洲水资源稀少,他还在每个喷泉工程中都预设计了水循环处理系统。
吴卫将自家产品和欧洲产品进行了对比。他越比越有信心,决心通过阿什拉夫,打开埃及乃至整个非洲的市场。
敬于人品
起初一切很顺利,两人的合作金额从几万元、几十万元,一直增至几百万元。
踌躇满志之际,两人的合作却遇到了第一次危机。在一个综合性景观喷泉项目中,吴卫发往埃及的设备有一小批货不合格,导致货值约20万美元的整批货不能清关,甚至面临被退回中国或者被埃及海关销毁的风险。吴卫自查发现,不合格的不锈钢阀门是供应商偷工减料造成的。
掌握了实情的吴卫,没有隐瞒自己的过失,并与阿什拉夫如实进行沟通。得知这一情况的阿什拉夫,主动与埃及海关交涉,由阿什拉夫的公司进行担保对不合格产品进行处理,让其他货物顺利清关,然后又购买了欧洲的不锈钢球阀门,工程才得以顺利完工。
合作的前十年,做起生意依然有不少弯弯绕绕。如埃及对中国制造的产品,征收的进口关税高,而对欧美国家的进口关税几乎为零,甚至进行政策鼓励。阿什拉夫只能从欧洲国家进行转口贸易,才能将设备进口到非洲。
为什么还要和吴卫做生意?面对这个问题,阿什拉夫笑了:“我们是一起患难过的好兄弟!”
真诚,正是阿什拉夫一直坚定站吴卫的原因。一次次同甘苦、共患难,让阿什拉夫看到了中国商人身上那种坚韧、执着的品质。
吴卫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去埃及见阿什拉夫,会是在一个尴尬的场景下。那是在2012年,双方承接了开罗一家豪华酒店的音乐喷泉工程。在最终安装时,阿什拉夫团队发现,喷泉控制部分的变频器总是烧坏或跳闸。
施工现场,看着一次次故障,酒店业主十分愤怒。无奈,阿什拉夫只能给吴卫打电话:“你快来,酒店业主要求退回整套设备,他们天天责备我,我快顶不住了!”即便是通过翻译人员的转译,吴卫都能感受到阿什拉夫的无奈和焦虑。他立即带上工程师和翻译前往埃及。
在施工现场,两个素未谋面的“老朋友”,没有网友奔现的激动,而是立即投入紧张商讨中。经过细致检查,原因找到了。原来是业主自己从欧洲购买的循环泵,与吴卫提供的变频器在功率上不匹配。
于是,两人开启了一场“开罗大淘宝”,他们跑遍了开罗几乎所有专业市场,终于找到相匹配的变频器。问题解决,业主单位也很满意,不仅是对中国的产品和技术,更是佩服吴卫的现场处理能力。
事后,阿什拉夫决定,要成为马腾景观在埃及的代理商,由阿什拉夫负责在埃及找项目和现场安装,马腾景观负责设计、供货和现场调试。从此,双方真正变成了一个跨国工程项目团队。一次,吴卫接了一个摩洛哥的项目,直接派团队去成本太高,吴卫就把安装的任务交给了阿什拉夫团队。当结款时,阿什拉夫却提出,钱就放在吴卫处,下次需要向吴卫采购时,再从这笔钱里扣。
“他是个诚信的浙江商人,一直帮我保管着这笔钱。”阿什拉夫说,“钱,不会破坏我们的关系。”
两人的友情也在商业往来中迅速升温,阿什拉夫会在工作之余带着吴卫去旅游,去自己的朋友家做客,甚至邀请吴卫参加自己女儿的婚礼,让儿子、女儿称吴卫为“中国爸爸”……
终于共赢
2013年起,这对好兄弟迎来了一场又一场东风——中国提出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埃及成为最早加入这一倡议的国家之一;2014年,中埃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在一大波政策利好加持下,两国互利合作水平持续提升,加速了商贸往来。
这让阿什拉夫有了更为充分的理由选择中国、与中国做生意。
2015年,中非合作论坛约翰内斯堡峰会上,中非命运共同体被屡屡提及。搭上这趟合作快车的这对好兄弟也约定,要携手将中国和埃及的生意越做越大,实现共赢。
在埃及,吴卫的市场越拓越广。兄弟俩携手拿下了开罗奥林匹克中心相关工程、新开罗市民广场音乐喷泉等多个重要项目。截至目前,吴卫与阿什拉夫联手,已经在埃及建造了20多座音乐喷泉,成为埃及名副其实的“喷泉一哥”。甚至此前的欧洲竞争对手,也转而找他们合作。
如今,以阿什拉夫为开端,吴卫已经将生意做到了全球80多个国家,特别是和非洲的埃及、摩洛哥和南非有了深入合作,企业产值也从20年前的100多万元,增至如今的上亿元。
在中国,还有很多像吴卫这样的商人,乘着中非合作东风,在沙漠中涌起汩汩清泉,在大海中辟出条条航道。2023年,中非贸易额达2821亿美元,连续第二年刷新历史峰值。很快,中非合作论坛峰会将在北京开幕,吴卫和阿什拉夫这对好兄弟,已经开始憧憬新的未来。